昏暗的光影一点点过渡到程嘉定脸上,只有认真,全是认真。在云浅心里,他极少有如此正经和她说话的时候。谈恋爱时,他多混不吝,后来分手,他爱发脾气。
他们缺少冷静下来聊聊的机会,也没谈过男女关系中的阻碍。比如他的朋友,好几次让她对他望而却步,甚至收回心意。
没人比云浅清楚她真正在意什么。
她之前好几次希望,程嘉定能在她和姜怡之间做选择。她不喜欢姜怡在他们的感情里参与过多,说她坏话也好,劝他不要她也罢,都是逾越朋友关系的做法。
她始终都怀疑,又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,在此时此刻,好像被盖棺定论。
程嘉定对姜怡的感情,不是爱情,更不是渴求。关于别人怎么看待和他的关系,她不在乎。
“所以呢?”
怔神已久,云浅看向他,“你不懂吗?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。”
他应该在她第一次在意这个问题的时候,就把其他可能性扼杀,而不是纵容姜怡一次次在她面前耀武扬威。他的解释或许是她想听的,可惜时间不对。
他们像是陷入了死循环。他急于挽回她,她找不到自已心意的落点。
云浅觉得她以后可能很难再喜欢上一个人,她很累,不想再让自已的心经历一遍爱恨嗔痴,到最后犹若浮萍,无依无靠,更看不到希望。
她或许需要人拉一把,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。
沉默在两人间疯狂蔓延,程嘉定强迫自已咽下这口苦涩,嗯了声:“我就是,想和你解释清楚。以后,我们好好相处。”
“……”
云浅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
就见他下巴指着女寝宿舍的方向,“走吧。”
楼下大多是依依不舍的小情侣,还有从浴池洗澡后匆匆往回赶的女生,没人注意云浅和程嘉定一前一后的身影。
云浅走在前面,到楼梯处,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,并不情愿:“谢谢。”
程嘉定接过,“早点休息。”
转身上楼,云浅的背影丝毫没有犹豫,直到走进玻璃大门,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。
程嘉定看了好久,久到眼珠僵直泛涩,才眷恋地收回目光。他没急着走,坐在女寝外空着的木椅上,掏出手机。
宿舍内,云浅刚把包放下,手机就振动。她点进去,消息猝不及防地闪现。
:【对不起】
这句话她以前特别爱说,现在落款是程嘉定。
云浅看了好久,最后把这三个字看得陌生,觉得他们变形,才按灭屏幕。她没回,因为她的心并不平静。如果不在乎,肯定不会心痛。
可她真的不舒服。
周一上课,老师还没来,云浅被同组那两个玩消失的男生堵在座位,他们故作客气地往里挤,让她不得不示意唐元往里挪了两个座位。
他们下意识以为她是软柿子,愈发得寸进尺:“周六有朋友过生日,我俩喝多了,昨天晚上才醒……一看你们都把作业做好了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云浅表情很淡:“没事。”
那两个男生相视一笑,挑眉时脸上写满得意。
很快,老师走上讲台,宣布按照之前划分好的小组,接连开始做汇报。
云浅这组要上台的人是程嘉定,这是开始做作业之前就决定好的。可她下意识环顾班级,并没见他的身影,后排只有梁靖森自已。
台上这组结束就是他们,云浅急得在桌下给他发消息:【在哪,马上到我们组了】
消息回得很快:【在家】
云浅腾地一下气热了,觉得自已真是命苦,摊上一窝不负责任的家伙。她指尖颤着,好想骂人,就见由前门进来一道高挑的身影,浑身被浓墨色束缚,气场肃冷,不是程嘉定还有谁。
她突然想起唐元之前分享给她的笑话。学校里开始传,说程嘉定改变了人设,由以前的风流浪子,变成比梁靖森还寒封十里的冰山,每天都是臭拽脸,男女都勿近。
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,不爱笑,看人不超过两秒,把没有耐心直接写在脸上。
云浅看着他落座,才放心,低头继续看手机,给他发:【神经】
上台前,程嘉定给她回了个亲嘴的emoji。
像是自带光环,他上台pre,可比班里大多数人有关注度。很多像云浅这样心不在焉看手机的同学,都把目光投了过去。无需聚光灯,他便已成焦点。
程嘉定打开PPT,还没讲,靠在台下的老师问道,“你们组怎么就两个人?”
云浅眯眼,看到第一页标注的小组信息,只有她和程嘉定两个名字。这个发现,让坐在她旁边的两个男生瞬间垮了表情。
就听台上男人轻飘飘地说:“因为作业是两个人做的。”
闻言,老师便懂了,点点头,“请讲吧。”
尴尬的只有云浅,她余光瞥到旁边的两个男生,发现他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,白里透青,最终灰溜溜地弯腰往后走,坐到别处。
他们这副德行也是取悦了云浅,她抬手撑着侧脸,偷笑起来。她没想到程嘉定这么干脆,真没把他俩名字捎上。同时她也暗爽,觉得他做得超棒。
PPT是云浅做的,但课题报告从始至终都由两人合作完成,他登台讲解,非常流畅。老师没想到,这个开始差点组不成的小组,竟然能配合得这么默契。
等他讲完,老师问:“云浅坐在哪里?”
在台下认真听的云浅倏地站起身。她眼神还怔着,老师笑着问:“你现在还不想和他一组吗?”
“……”
尴尬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,云浅觉得丢脸死了,整张脸都涨红,硬挤出一抹笑:“之前和他不认识……”
在众多同学面前,她只能这样解释。
所有人都把她对程嘉定的嫌弃当无足轻重的笑话听,唯独当事人,他站在讲台上,眼神炽热,问红透脸的云浅:“那你以后还想和他一组吗?”
程嘉定的话,瞬间引起骚动,但没人多想,只以为他被人挑选有点下不来台,顺着老师的话和不熟的同学开玩笑。
但云浅清楚,他是认真的。
众多目光下,她心跳怦怦加快,模棱两可地唔了声:“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