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秦鸢心中有粗略的章程之际，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喝声，以及一声声的请安。
萧泽锦踏步走进殿内时，瞧见张太医在此，还以为只是寻常的请平安脉。
但，当他看到秦鸢满面病色，挣扎着想从软榻上起身，便觉心内一紧。
他忙走近扶着她重新坐下，问道：“你这是怎么了？可是身子不舒服？”
秦鸢顺势倚在他身上得以借些力，轻轻一笑，柔声道：“嫔妾无碍，只是有些乏力……”
萧泽锦自然不信，这一个个的面有异色，怎可能无事。
他转向张太医，厉声喝道：“张太医，到底怎么回事？朕命你如实禀报！”
张太医被皇上的怒气吓得一抖，连忙跪下，颤声道：“回……回皇上，殷贵人她……她是中毒了。”
萧泽锦不自觉地紧了紧搂着秦鸢的手臂：“中毒？怎么会？”
张太医咽了口唾沫，继续说道：“臣方才检查过，发现书房内的那盆芙蓉花的花盆里有毒。这毒名为落英散，极其隐蔽，初期症状不明显，但长期接触会危及性命。”
萧泽锦闻言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，他知道那盆芙蓉花。
这几日他得空来清漪苑时，几乎次次都看见秦鸢待在书房内，或写字或作画。
她还时常说，对那盆芙蓉花甚是喜欢。
萧泽锦低头看着秦鸢惨白的面容，压下涌起的心疼，冷声道：“为何不立即派人告诉朕？这等大事，岂能隐瞒。”
秦鸢低垂着眼眸，语气柔弱而带着一丝歉意：“皇上恕罪，嫔妾只是不想扰皇上烦心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中闪烁着点点晶莹的泪光：“嫔妾知道皇上政务繁忙，不想因小事打扰您。”
萧泽锦周身的冷厉稍缓，但眉头依旧紧锁，转头对冯文启下令：“立刻去把范美人带来！朕倒要问问她，为何要对殷贵人下此毒手！”
冯文启领命退下，秦鸢却忽地伸手，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萧泽锦的手腕。
萧泽锦回头看她，见到她脸上明显的祈求时，语带隐怒地道：“都这个时候了，你还要相信她吗？你这轻易相信别人的毛病，什么时候才能改？”
秦鸢的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，抿着唇，委屈地看向他：“皇上，嫔妾好不容易在宫中交到几个朋友，嫔妾实在不愿相信她会害嫔妾。”
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，萧泽锦的表情软化了下来，他叹了口气，伸手将秦鸢抱入怀中：“朕是担心你啊。”
秦鸢依偎在他的胸膛上，小声啜泣：“嫔妾知道皇上是为嫔妾好。只是……只是嫔妾真的不愿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友情。”
萧泽锦轻抚着她瘦弱的背，指尖触及之处仿佛能感受到她脊骨的凹凸。
他的动作轻柔如羽毛拂过，生怕稍一用力就会伤到这个娇弱的女子。
他的眸底晦暗不明，微微垂下眼帘，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，更是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绪变化。
秦鸢温顺地倚在萧泽锦的怀里，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，这个无助的小动作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万分怜惜。
他的内心不由地泛起一阵酸涩，如同含了一颗青梅，既苦涩又甘甜。
若是没有他在身边看护，她这般单纯柔弱的性子，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中该如何自处？
“朕答应你，会查清此事。如果范美人真的无辜，朕绝不会冤枉她。”
秦鸢破涕为笑：“多谢皇上体恤。”
罢了，她定好的章程得改一改了。
冯文启动作迅速，不过片刻，便领着范美人来到了清漪苑。
范美人刚踏入殿内，还未来得及细看周遭情况，就听萧泽锦沉声道：“跪下！”
范美人吓了一跳，面色瞬间苍白，连忙跪倒在地，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，不知所措地低着头，不敢抬眼看向皇上。
萧泽锦紧盯着跪在地上的范美人，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：“院中那盆芙蓉花，可是你送来的？”
在验出那花有问题之后，秦鸢就吩咐人将它搬到了院中，一进清漪苑就能瞧见它。
范美人不敢隐瞒，也有些不解：“回皇上的话，确实是嫔妾送来的。”
“那你可知道花盆上有毒？”
“什么？”范美人猛地抬起头，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。
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，嘴唇微张，目光迅速扫向软榻上的秦鸢，看到她脸色灰白、身体孱弱的样子，眼泪顿时夺眶而出。
范美人顾不得回答萧泽锦的问题，急切地向软榻方向爬了两步，声音哽咽地问道：“殷贵人，您……您没事吧？嫔妾真的不知道……嫔妾……”
秦鸢看着她泪水止不住地流下，没一会儿就沾湿了衣襟，再结合她进殿之后的一举一动，对是否是她下毒害她这件事，心里已经有所决断。
她笑了笑，轻声说：“范美人不必担心，太医说中毒不深，休养些日子就好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范美人才稍稍放下心来。
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，转向萧泽锦，声音依然带着哭腔：“皇上明鉴，嫔妾实在不知花盆中有毒一事。”
她深深叩首，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，继续说道：“殷贵人曾在围场救过嫔妾一命，嫔妾怎会是知恩不报、忘恩负义之人？”
范美人的话音刚落，殿内一片寂静。
秦鸢瞟了身边正在斟酌的萧泽锦一眼，让竹月给范美人递了方锦帕，而后道：“范美人可仔细想想，这花盆会经过谁的手？”
范美人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，用那方锦帕擦干脸颊上的泪水，开始认真思索。
少顷，她抬起头，声音虽然还带着些微哽咽，但明显冷静了许多：“这花盆是放在芙蓉园里的，按理说，所有在芙蓉园里的宫人都可以接触到它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道：“不过，芙蓉园的管事赵福安知道这花是嫔妾养着的，他特意派了个叫小顺子的太监专门看管。”
“皇上可唤这二人前来询问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