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鸢踱步至湖边，只见碧波荡漾，湖面上绽放着片片荷花，层层叠叠的荷叶间，时不时有蜻蜓点水而过，惹得水面泛起圈圈涟漪。
湖边一座亭子倒映在湖中，与天光云影相辉映，好一派初夏景致。
“我们在这儿歇歇吧。”秦鸢撑着苏芳的手，步入湖畔凉亭。竹月忙将软垫铺在石凳上，扶着主子坐下。
湖水清澈见底，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在荷叶下穿梭，时而跃出水面，溅起晶莹的水珠。
远处还传来几声蛙鸣，与微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，颇有几分夏日的意趣。
荷香随风飘来，秦鸢不禁深吸一口气，只觉神清气爽。
正自赏景时，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略带轻佻的声音：“殷婕妤好雅兴啊，一个人在这赏荷。”
秦鸢回头望去，只见卫嫔携着两名宫女立在亭外。
她一身淡粉色纱衣，手中摇着一柄团扇，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秦鸢微微蹙眉，原本清静的氛围顿时被打破。
她与这位卫嫔早在她初入宫时就有些龃龉，后来卫嫔更是皇后的左右手，此时不期而遇，怕是没什么好事。
秦鸢浅浅一笑，语气平和道：“听闻这湖里的锦鲤有些年头了，卫嫔若有兴致，不妨一同看看，这会儿鱼儿正活泼。”
卫嫔闻言，轻摇团扇，眼波流转间看向秦鸢微隆的腹部，她施施然踱进凉亭，裙裾曳地，在秦鸢对面落座：“看鱼有什么趣味，难得遇上，不如一同说说话？”
秦鸢神色平淡，既不热络也不疏离，只是微微颔首。她知道卫嫔必有话要说，索性安静等着。
果然，卫嫔便按捺不住了，掩去眼中微不可察的嫉妒，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：“殷婕妤一人出来自在，怎么，不用去伴驾吗？”
自打秦鸢住进澄云殿，与皇上的清心殿近在咫尺，这行宫里的人没少议论，她更是眼红得日日难眠。
秦鸢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：“皇上政事繁忙，我岂敢贸然打扰。再说，太后娘娘也曾说过，让我们莫要总是扰了皇上清净，卫嫔忘记了不成？”
这一句话，直接戳中了卫嫔的痛处，她手中团扇一顿，脸色微微一僵。
正是因为那日赏月宴太后说了那番话，她才不敢整日来靠近清心殿的区域游荡，假作偶遇皇上。
可这般日日独守着凝露殿，连皇上的衣袂都瞧不见一角，她如何熬得住？
今日实在忍不下去了，这才出来散心，谁知没能遇上圣驾，反倒撞见了这位她最不想看见的殷婕妤。
卫嫔强压下心中的窘迫与不快，故作轻松道：“殷婕妤说笑了，我今日不过是来赏荷的。”
凉亭内一时无言。
远处的蛙鸣声断断续续传来，惊得一只游鱼跃出水面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
卫嫔握着团扇，目光闪烁，总觉得这沉默令人难熬。
“殷婕妤如今住在澄云殿，想必比宫里的姐妹们都清净自在。”卫嫔打破了沉默，语气看似随意，“只是这后宫里，总有些闲言碎语传来传去的......”
话一出口，卫嫔就有些后悔。
她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团扇，连皇后布下了那么多计策，到头来连秦鸢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。
而她不过是皇后的一枚棋子，若是秦鸢看她不顺眼要对付她，岂不是易如反掌？
秦鸢转过头来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，那眼神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心：“卫嫔这话，是什么意思？我怎么听不明白。”
卫嫔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发虚，强笑道：“也没什么意思，就是想起皇后娘娘如今在清宁宫，也不知过得可好......”
她故意提起皇后，想看看秦鸢的反应。
谁知秦鸢面色未变，语气依然温和：“皇后娘娘既已安置在清宁宫，想必过得很好。卫嫔若是挂念，大可亲自去看看。”
这话听在卫嫔耳中却不啻于一记警钟。
皇后怕是难有机会翻身，而她若是不知好歹，怕是连去清宁宫探望的机会都没有。
想到这里，她只觉得手脚发凉，懊悔自已为何要不知轻重地凑上来惹人注意。
卫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：“皇上让皇后娘娘在清宁宫静养，我这般微末之人，还是不去叨扰的好。”
她低头摆弄着团扇，犹豫片刻后又道：“只是……只是殷婕妤也知道，那时我孕中情绪不稳，难免多烦扰皇上一些，若是因此让殷婕妤……”
她说得隐晦，可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秦鸢听起卫嫔提起她借孕截宠的往事，心中不由哂笑，明白她是担心自已对付她。
她的眉梢微挑，轻轻抚了抚腹部，神色从容：“过去的事，既然过去了，何必总是记挂。”
“皇上最喜欢后宫和睦，太后娘娘也常说，姐妹之间和气相处才是正道。只要大家各安本分，自然相安无事。”
她抬眼看向卫嫔，眸光清澈：“卫嫔以为呢？”
卫嫔心头一跳，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，只要不生事端，便不会为难于她。
她忙道：“殷婕妤说得是，咱们姐妹和睦，皇上自然开心。”
秦鸢浅浅一笑：“卫嫔明白就好，这初夏的日子，最适合静心修养，何必总想些有的没的。”
这温和的语气里带着的一丝威慑，让卫嫔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。
她只觉掌心沁出一层冷汗，就连脊背上都浸透了亵衣。
她实在无法继续在这位殷婕妤面前故作镇定，只因对方的每一道目光都能看穿她的心思。
“天色不早了。”卫嫔站起身，强撑着笑容道，“殷婕妤身子要紧，也该回宫了，我就不多打扰了。”
秦鸢微微颔首：“卫嫔说得是，天色确实不早了。”
卫嫔福了福身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凉亭。
直到卫嫔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，秦鸢的目光才从荷塘收回，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小全子说道：“派两个人，盯着卫嫔的一举一动。”
